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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空间 

雨木

　　我是住在租来的房子里的。我以为有了房子，就有了一点私人空
间，而事实并非如此。那间不属于我的屋，时刻承受着他人的“关怀”。

　　先是对门的一对老人家。从我搬东西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引发他们
的关注。隔着防盗门，老太太目光咄咄地看我搬箱子、抬桌子。初见
相面，难免客气以对。本以为她是听到门口有动静出来看看，后来就
觉得她像是在看一场演出。东西终于搬完，刚顾得上喘口气，就听到
敲门声，很诧异地开门，一位老先生很客气地笑，而后问：你这房子
办了产权证吗？怎么个手续？还特意补充说他住楼上。我以为别人真
的向我打听事儿，又不好说我是租的房，房主曾有过交待，就谎称住
亲戚的房，对此事不清楚。后来我就发现自己上当了，因为第二天，
当我出门时，正好和对门的老先生撞个正着。老人家见了我有些尴尬，
我没来得及细想，只觉得面熟，哪儿见过，突然想起了，就是前一天
晚上敲门自称住楼上问我房子产权的那个人。此后，至少在一周的时
间里，只要我出门进门，一定能听到对面也有动静，门缝里透出的目
光让我不安。后来，我倒是想到了一条足以安慰自己的理由：有人这
么盯着，我的屋一定安全，小偷之类绝对不能光顾。

　　注意我的不只是对门的老人家。

　　一天回来得早，刚到楼下，就被一个绑着红袖标的人拦住。我赶
忙向他解释我住这里，见他面露疑问，又补充道是某某的亲戚，借别
人房子住。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说清楚了，不想执勤者不依不饶，我只
得接着回答他的问话。几番问答之后我发现，我的每一句答话都可能
成为别人下一句问话的由来。费了10多分钟，终于获准进入。

　　一进电梯，麻烦又来了。开电梯的大婶本来正和人聊天儿，见我
进来，就停止说话一并盯着我。我赶忙说自己要去的楼层。大婶说，
你找哪家？我说住这里。住这儿？她嘟囔了一句，显然不信。住8号，
刚搬来，我只得解释。“是不是家里有个男孩那家，那家……”说实
话那家到底什么情况，我并不清楚，只得闭了嘴盼电梯快点儿到。
“怎么住他家？租的房？……”4楼到了。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想：是呀，
我怎么就住这儿了呢？

　　住了一个月，物业管理的人来收水电煤气费。抄了表后就跟我说：
你一个人住，怎么也用这么些水电？一脸狐疑。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
回答，只得一笑了之。心里奇怪，她怎么知道我一个人住？我一个人
住就不该用这么些水电？

　　有一阵子上夜班，晚出早归。好不容易到了星期天想睡个懒觉，
又被叫醒。两个人站在门外，说是清查外来人口，要看我的户口本身
份证。见了身份证老太太很不相信：北京的？我点头。随手关了卧室
的门，不想让人见着房里的凌乱。老太太见状就问：就你一人住？我
没兴趣回答问话，送她们出门，以为她们会去敲别家的门，可是没有。
只听到两人在厨房的窗口低语：干什么工作白天不上班？

　　又过了一些日子，一个小姑娘来敲门，很客气地说：阿姨跟你商
量点事儿，您不答应就算了，真的没关系。忙问什么事儿？小姑娘说：
我和你住同一层楼，我们要装修，我看您这儿就一个人，也不常在这
儿住，能不能跟您商量一下借您的屋住一下？

　　我一听就傻了，心里纳闷儿，怎么全楼人都知道我一个人住？

中国青年报200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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